【散文】父亲的饭菜

来源:一分局 作者:张鹏 时间:2022-11-29 字体:[ ]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几乎没有做过饭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课堂上老师安排我们看了《舌尖上的重庆》这一节目,看完后我禁不住想为不怎么会做饭的父亲写点什么。

      父辈兄弟姐妹共七人,四男三女。兄弟排行中父亲最小,用重庆话说就是“幺儿”。鉴于特殊的排行,父亲情理之中的成了被宠的对象。四岁丧父的身世遭遇,父亲便变成了家里的掌中宝。此外,在北方当时那种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中,父亲确实被保护得很好,不然时至二十三岁的我也不至于时常遐想父亲的饭菜究竟是什么味道。

      说父亲一点儿菜也不会做不免有些夸大,仔细想来或许父亲的饭菜还是有那么几丝味道的。

      给我印象最深并且我第一个想到与父亲的饭菜有关的就是馍夹鸡蛋。记忆中北方的冬天很冷,大人小孩都不愿早起受冻,因此很多小孩的早餐都是随便解决了的。有时候幸运的话会吃到烤的热腾腾、干干脆脆的馒头,而我也幸运了一阵子。那时候在村里上小学,家校比较近,我和姐姐更多时候是空着肚子上学的。但是每天第二节课间的时候站到校门口总会等到父亲送来的馍夹鸡蛋。黄灿灿的鸡蛋浸满了金黄的油汁,依稀可见几颗葱花做点缀。外焦里热的馒头片裹着香喷喷的炒鸡蛋让人垂涎。一切的寒冷仿佛在接住馒头的那一刻自动被屏蔽。与父亲没有过多的话语,我基本上是接了馒头就开始往教室跑,边跑边吃,还要给姐姐送去一个。至于当年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味道,我已记不太清,我想应该很甜,很幸福。

      在北方男人可以什么饭都不会做,唯独除了这种面——油泼面。手工擀面为最上等的食材,下锅煮熟后沥干放在碗中,然后将备好的盐巴、味精、南街村、鸡精以及切好的细葱花洒在热面上,将烧焦的油往调料上一浇,只听嘶嘶的声音一霎间响起,伴着声音的还有扑面而来的面香、油香。不费力气的将面拌匀,色香味俱全。我不曾记得父亲为家人做过这种饭,但从姐姐嘴里听说过这种事,我猜很好吃吧,不然姐姐不会时常怀念那味道。

      后来初中、高中寄宿学校,没有吃过父亲做的饭菜。大学千里之外的我更是没有口福吃到家味。但是家中突遭的一个变故让我有幸把二十三年来没怎么吃过的父亲的饭菜在上次回家期间全给补齐了。

      去年母亲因为一次意外腿骨折了,做了手术。术后很长时间都不能下床活动,吃饭的事自然落到了父亲的肩上。可是平时几乎不下厨的父亲在此期间(用我的话说是)迎来了一次人生巅峰——厨艺奇迹般的大涨!回家后的第一顿饭是父亲从饭店打包的羊肉汤,自己在家里再进行稍微加工,吃到嘴里后那味道简直了。之后的每一顿饭都是父亲做的,整一个寒假期间我几乎不曾做过一次完完整整的饭,一如他的母亲宠他般,他宠着他的孩子。每天早上起床后父亲已做好了饭,有时候是红豆米汤、炒青菜。有时候是鸡蛋面汤、炒萝卜粉条,更多的时候是我最喜欢的红薯磨糊、炒鸡蛋。无论是从颜值上还是口感上都刷新了我记忆中父亲的饭菜的三观。对于我来说,能吃到父亲亲自下厨做的饭着实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有一次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没有任何的胃口,这可急坏了父亲。他搜索枯肠般想着家里有的且他能做出来的饭菜,一个个的问我是否想吃,最终我们还是妥协在吃泡面上。寒冬腊月的晚上他跑去给我买泡面,回家后泡好了才喊我起来吃饭。那一碗泡面我是含着眼泪吃完的,不是说味道有多过瘾,只因那份情有真爱。有时候我会和父亲开玩笑说“爸,你的这厨艺不错啊,大有进步。你再好好练练,等将来哪天我上班了、有小孩了,你就和我一起,给我做做饭,接送娃上学······”被认可的父亲满口答应,可是他哪里知道小儿子怎会舍得那么辛苦他啊。

      其实父亲厨艺的蜕变到底经历了多少,或许只有母亲知道,我也只是回家后从母亲嘴里听说了一些往事,心酸又好笑。母亲说刚从医院回家时,父亲最愁的就是做饭。不怎么进入厨房的他甚至连盐放在哪都不知道,锅里下多少米熬出来的粥刚刚好就更别提了,但是没办法还要照顾家里的两口人,他没有退路,只能跌跌撞撞硬着头皮上。有一次他实在想吃豆糁酱了就自己去炒,但是不会掌握火候的他把豆糁粒儿全炒糊了,原本应该稀稠刚好的酱在他手下又黑又干,吃起来苦涩涩的。母亲好几次劝他别吃了,但父亲说还可以,将就着吃了······后来还是二姨去家里了才给父亲做了像样的豆糁酱。听母亲说还有一次炒菠菜时,笨拙的父亲连泥巴都没有洗干净,以至于吃菜时菜根的泥巴还粘在上边,吃到嘴里的菜不时可以尝出泥土的芳香。为这事,躺在床上的母亲笑了很多天,给我讲这事时母亲竟笑出了泪水。可我分明从那泪光中感到了同情与心疼。

      如今千里之外的我会非常想念父亲的饭菜,想念父亲的味道。正如节目中飞飞哥所说的那样,在起锅的那一刻,他才知道父亲撑起的重量,那一刻他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尽管他宁可不要这份成长,只要能守护住父亲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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