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家时，别人送了两盆芦荟，在阳台的角落上隐约呈出一星绿意。当时虽不懂得空间布置的美学，但总觉得阳台上的确单调了些。

       前年冬天，一时兴起逛花市。我不是一个会赏花的人，更不明白如何侍弄好花。到了群芳吐艳、百草催发的时节，也只会跟俗人似的啧啧赞叹几声罢了，更说不出什么对景伤春、临花感怀的深刻言语来。走入花市，花棚的各种花草层层叠叠，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地铺排着。因为时近深冬，百花枯蛰，只有零星小花点缀在层层翠绿中。绿得多了，便不觉稀罕。所以目光很快就被那几盆金橘吸引。许是花匠的巧手，将橘枝修剪得美极了，树形呈塔状，从上直下，枝繁叶茂，而鸽蛋般大小的金橘，密密的挂满树隙间，绿叶成了陪衬。那金黄的颜色在瑟瑟清冷的冬天让人一下暖流涌动。

       我心微动。形美，果美固然重要，但对我这个园艺白痴来说，摆在我眼前的难题却是怎么养。卖花老板会读心术，一见我这样的外行，连连称道“好养的，很好养。你偶尔浇点水就是。生命力可强了。果子掉了又挂，一年到头，摆在家里，好看。”语言的力量可真是蛊惑人心，巧舌如簧的老板加上一时冲动的我，于是果断砍价成交。

       金橘搬到阳台上，浓浓的绿意中更有了阳光般的金黄色。家里老小高兴了看看，说说，动动，倒也乐在其中。然而好景不长，转眼间，金橘就陆陆续续往下掉，终于阳光不再，甚至叶片儿也渐枯败，只剩下沉沉的残绿。隔了好长时间，我也纳闷，难道是传说中的不破不立，旧果不去，新花不开？

       到了去年七八月份时，果然又闻到了阵阵花香，盛开的橘花，香气逼人，指甲般的大小，居然可以发出那么浓烈的香味，引得不少蝶舞蜂飞。当时很是兴奋，甚至好长一段时间，我还和先生还不厌其烦地把它从阳台到卧室里来来回回地搬，既枕着花香入眠，又想亲眼见它如何破茧重生。可随着时间的点点逝去，落花已成泥，结蒂犹无期，当时心里已经有些疑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橘叶片片掉落，即便是还挂在树上的，不是渐黄就是遍布虫啮的牙印。惨不忍睹，有的还让绿毛虫深深裹起来作了温暖的被窝。于是赶紧去捉虫，上穷碧落下黄泉，一阵忙乎后足足捉了七八条绿毛虫，长得肉肉的，青白而腻，不知吸收了好多如汁液般的嫩叶，才长成这样。捉完虫，方开始亡羊补牢，重整山河。因为不懂修剪，也不懂什么农药肥料配方，拿起剪刀，三下五除二，剪枯枝，除败叶，然后再用毛巾把劫后余生的叶片细细地清洗了一番，以抹去残留的虫卵，最后，美美的一棵树被我修剪得如风烛老人。

       经过这一番傻瓜养花经历，我才明白，卖花人所说的全是谎话。自然天成的奇花异草毕竟是少数，绝大多花草还是需要人工来悉心栽培。旱了需要浇水，弱了需要施肥，病了需要上药。植物没有嘴，有苦说不出。主人不照拂它，拖上几个月，风刀霜剑，虫噬病磨，终将奄奄一息。于是，我试着买了点花肥，混施在泥土里，定时浇水，又隔三岔五地翻开每一片叶子看看是否有偷嘴的绿毛虫。如此经月，金橘似乎才渐恢复了些元气。

       但是好景不长，我又是个不长性的人。很快冬天如约而至。去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猛烈，气温陡降，而且好多年都不曾光顾的雪花居然整整飘飞了两天。整个冬天，家人都冷得很少开过阳台的门，更没有心思去侍弄金橘。偶尔想起，叹一声，花开花谢自有缘，随它去吧。

       去春来，渐渐天气好转，绿意微萌。某一天，在阳台上再见金橘。没想到，这盆“随它去吧”的金橘看上去依然枝少叶稀，但树上居然还是骄傲地挂了两个金灿灿的果实。而且树桠间还顽强地生出几片嫩绿的叶芽来。仿佛在感谢我，提醒我。

       “爸爸，妈妈不是说买来的花草如果不悉心照顾，它就会死掉吗？”看到经冬犹存的金橘，儿子问先生。先生笑着告诉他：“花果就和人一样，小的时候的确需要我们好好照顾它，因为它还小，经不起风雨，但终究有一天它要学会自己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只有这样，它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

      是啊，花果皆世界，各自有精彩。阳台上的那盆金橘，就这样在我们的谈笑间自由而欢快地生长着，渐渐地叶儿繁，渐渐地橘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