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没了工地的喧嚣,地平线尽头零星的焊火撕开夜幕,像坠落人间的寒星,在混凝土的褶皱里明明灭灭。
我坐在板房里,一盏灯悬在头顶,照亮了桌面上那一堆摊开的招标文件,仿佛每一页都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峻。
10天?就10天要在这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上,要完成两个类似但是从未接触过的隧道标?我不由的捏了捏眉心,指尖冰凉。压力山大啊!
电脑发出全速运转的嗡鸣声,屏幕上显现着钻爆法的施工工序以及一张张滚烫的图纸,仿佛在燃烧我有限的氧气。图纸上的断面符号在眼前晃动,像幽深隧道张开的巨口。我逐行核对工料消耗,钢筋吨数、混凝土方量、主材价格。这些抽象数字突然具象成掌子面塌方的碎石,变成通风机昼夜不停的轰鸣。机械台班费乘以高原系数时,我仿佛看见推土机在海拔四千米的稀薄空气里艰难喘息,柴油燃烧的每一分钱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第一次做标,第一次在时间上被逼到悬崖边。
当最终总价跃然屏上,那串数字突然活了。它不仅是盈亏的分界线,更是测量勇气与无知的标尺。我盯着屏幕久久不能移目——这薄薄一页纸,竟压着整座隧洞的重量。
报价单落定那刻忽然懂得,经营人员手中的计算器,敲下的不是数字,是开山者以骨为尺丈量隧洞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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